田震：我的对手不是那英

2001年，中国流行歌曲榜颁奖礼，主办方以为田震不会出席，将“内地最受欢迎女歌手”奖颁给票数第二的那英。当天田震来了，不满主办方的做法，上台斥责主办方，说完摔话筒就走了，那英尴尬上台领奖。

事情后来在媒体笔下变成两个天后的战争，田震回应：“我的竞争对手不是那英，是这个时代。”

01

那英1967年出生在沈阳。父亲那红生是一名中医，那英上面有个姐姐，叫那辛。

小时候，那英随着爷爷奶奶在沈阳农村生活。她喜欢在猪圈骑猪玩，喜欢给打架的同学拉架。

她性格调皮匪气，常被老师批评，挨了批评她也不生气，还跟在后面老师长老师短。

读书的年纪，那英回父母身边。

父亲希望她和姐姐学医，但那英只喜欢唱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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初中毕业后，那英去考沈阳歌舞团，前后考了三年。

八十年代初，邓丽君的歌曲在内地传开。专业歌舞团选人，都按嗓音甜细的标准来选。那英嗓子粗，头两年都落选了。

1983年歌坛流行起高亢的声音，那英第三次去考沈阳歌舞团，唱了首苏芮的《酒干倘卖无》，考上了。

在班里，那英和小时候一样，总跟在老师后面老师长老师短，也跟队长处得很好，把歌队长哄高兴了，能分她一首歌上台唱。在沈阳歌舞团期间，那英模仿苏芮，化名苏冉，出了几盘盗版磁带，赚了不少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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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在那英模仿着苏芮把事业走顺的时候，大她半岁的田震，唱着邓丽君的歌曲出道了。

田震的父亲田振华是位革命军人，转业后在中国科学院微生物研究所工作；妈妈俸丽是成都军区战旗歌舞团的大号女高音，转业后在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担任音乐编辑。

田震小时候生活在农村姑姑家，那里有黄黄的小麦，清清的小河，满山的野花，田震每天在田野里奔跑，过得特别开心自在。

小学三年级，田震回到城里父母身边，城里不仅没有山水、野花，还有人管束。

父亲不许田震娇气，不许她东家长西家短，吃饭吃慢了也会教训她：“战争时候你要这么慢慢吞吞的吃饭，早当俘虏被枪毙了。”田震想反抗，但是不敢。

母亲希望田震秀气，给她买了连衣裙，她不肯穿，父亲气得吼她，把她一条裤子也剪破了。当天晚上，田震从父亲口袋偷偷拿了5块钱，第二天一早自己坐车回到门头沟的姑姑家。

城里的生活没有给田震带去快乐，除了唱歌。

母亲是她的音乐启蒙者，每当她“呵呵咧咧”地唱歌，母亲都会过来指导她。

少女时期的田震，歌喉圆润清丽，最爱模仿邓丽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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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84年，田震把翻唱邓丽君的歌曲寄给了中国唱片公司，获得了录制磁带的机会，就此踏进了歌坛。

02

1988年，田震进入中国广播艺术团电声乐团，她受不了体制内那些条条框框，呆了三个月辞职了。辞职那天，她觉得天空特别蓝。

这年，那英从沈阳到北京参加“阳光杯”青年歌手大赛，蔡国庆也是参赛选手。

蔡国庆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那英，以为她是广州来的，要不“怎么这么飒呢。”

那天那英穿了一件淡蓝色绸缎小礼服，戴了一顶帽子，帽子上有纱有亮片，是姐姐那辛亲手缝制的。那英知道自己唱歌不算顶好的，就想在穿衣打扮上特色点，能让人注意到她。

这一届的评委，有著名作曲家谷建芬。谷建芬欣赏那英，希望她到自己班上来学习。

决赛中，那英获得了通俗歌曲组金奖，赛后那英进了谷建芬声乐培训班，和毛阿敏成为师姐妹。

谷建芬的培训班上，那英的主要任务是给毛阿敏唱小样。

那英唱歌不细腻，谷建芬觉得那英还唱不了自己写的歌。那英埋怨谷建芬偏心，好歌都给了毛阿敏。但毛阿敏只要一带她出去玩，她就到处炫耀。

毛阿敏在央视春晚唱《绿叶对根的情义》，唱《思念》。那英在台下想：“我有一天是不是能像毛阿敏一样？我个儿没她高，我穿高跟鞋，我头发没她好看，我可以剪成这样。”

八十年代末，王斯的《信天游》和崔健的《一无所有》南北夹击，“西北风”迅速刮遍整个内地流行歌坛。田震是其中主将，她演唱的《我的热恋我的故乡》和《黄土高坡》传唱很广。

那英也想转型，毕晓世作曲了《山沟沟》想给她试试，组委会不同意，因为那英没名气。那英知道后找他们：“你给我这次机会，试了以后你才知道行不行，不行我掉头就走。”

最后，那英凭借《山沟沟》打开了知名度，成为西北风的引领人之一。

田震看到歌坛从一窝蜂的港台音乐到一哄而上唱西北风歌曲，觉得很无聊，突然离开了。

不唱歌的那几年，她天天跑酒吧玩飞镖，还组了个飞镖队跟人家比赛。

1990年，谷建芬推荐那英去唱电视剧《山不转水转》同名片尾曲。

那英去了录音棚，听说之前试唱的都是按要求唱的民族曲风，她擅自改成了通俗唱法。作曲人听完半天没吭声，把导演找来，导演听了说：“这个歌一定会红。”

半年后，电视剧在央视黄金时段播出，第二天满街都在播《山不转水转》。陆续有报社采访那英，全国各地找她演出的电台也多了。

那英歌红人不红，她没在电视上露过脸，观众不知道她长什么样。她和刘欢、毛阿敏他们出去做活动，观众围住刘欢、毛阿敏他们要签名，没人找那英。那英就坐在旁边帮他们拿着东西，看他们签名，回家也学着练，想试试那英两个字怎么写好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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来年那英上中央台录节目，和蔡国庆一起录《望春》，导演是个女的，给了蔡国庆很多特写，给那英的都是中景、远景，那英不乐意，把蔡国庆拽到一边：“怎么净给你特写呢。”

1992年，那英终于上春晚，唱《好大一颗树》，变得家喻户晓，她在家里练的签名派上了用场。

这年，有导演找田震唱《好大一棵树》，田震不去：“这首歌太多人唱了。”但她听导演说MV是用拍胶片，经不住诱惑去唱了。结果田震版本的《好大一棵树》成为历来最火的版本，也是日后歌颂教师的热门曲目。

1993年，田震作为演出嘉宾，出席了首都体育馆的一场晚会，许久未登台的田震哭了起来。现场的热烈氛围，突然让她感到孤独。“作为歌手没有创意，总是在舞台晃来晃去，能反馈给歌迷什么？”

此年，香港红星生产社来内地挖掘歌手。

红星的老板是当年Beyond和王菲的经理人陈健添，立志要做“中国内地原创流行音乐最好的品牌”。

田震期和黑豹乐队、郑钧、许巍成为红星生产社的第一批签约歌手。

那英则去了唱片工业化体系更成熟的台湾发展。

这里不是每个音乐人都认识她，她需要像新人一样介绍自己。

录音的时候，制作人不习惯她东北的咬字方式，不停要她改。

90年代台湾歌坛，女歌手多走苦情都市女郎路线，在福茂唱片的打造下，那英从豪迈西北风变成了哀怨小女人风。

风格的转变，陌生的环境，快节奏的沟通方式，身份的落差，那英都不适应。她对着镜子哭，哭完她对自己说：“我得让自己认真地低头，过去的事都不要想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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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94年中国原创音乐拉开了序幕，那英田震的事业随之进入飞升期，歌坛有了“南那英北田震”的说法。

03

1996年，田震推出她在红星生产社的第一张个人专辑《田震》，销量超过90万张，几乎拿下内地所有排行榜的冠军，梁龙形容这张专辑“让咱们的流行音乐，从此有了本土的审美。”当年10月田震作为中国唯一代表歌手，参加了菲律宾亚洲音乐节。那一年，被叫做“田震年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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与此同时，在家待了两年多的那英签约了百代唱片，和王菲合唱《相约一九九八》上了春晚。

那英在新东家发行的第一张专辑《征服》，销量就到了220万，成为第一个入围台湾金曲奖的内地女歌手。

那时的那英恋上球员高峰，于是被老师谷建芬说情感不细腻的她，亲手填了《心酸的浪漫》的歌词。

2000年的台湾金曲奖，那英用《心酸的浪漫》打败王菲、莫文蔚、张惠妹和孙燕姿，成了金曲歌后。这之前，没有任何一位大陆籍女歌手做到过。不仅这样，那英还拿了“最佳作词人”，和她一起入围“最佳作词人”的，是林夕、李宗盛和方文山。

在百代唱片的3年时间，那英出了三张专辑。

田震94年到2000年6年时间，也只出了三张专辑。不想唱的时候，她就去玩，打打球，去菜地里摘菜，老板不能催她，一催，她就跟老板急。

2000年5月，田震作为唯一华人歌手代表，担任摩洛哥举行一年一度的蒙特卡洛世界音乐奖的颁奖嘉宾。当时与她同台的，是迈克尔·杰克逊、布兰妮等国际巨星。

媒体们很兴奋，用整个头版头条报道这件事。田震只是说：“对于我来讲，只是亲身参与了这个文化盛宴，仅仅是如此。”

之后田震亲自担任制作人发行专辑《震撼》，专辑突破六白金销量。

千禧年之际，田震举办了个人巡回演唱会，是内地第一个举办巡回演唱会的女歌手。那英在这年也举行了个人巡回演唱会，成了内地第一个在香港红磡开场的女歌手。

04

2001年，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主办的中国流行歌曲榜颁奖礼上，田震的《震撼》遇上了那英的《心酸的浪漫》。

台上颁发十大金曲最后一首歌，得奖者是田震。田震没有往颁奖台走，而是走向舞台中央。她从口袋拿出一张纸条，对着话筒说：“感谢朋友对我的关心和支持，不过今天要在这里向大家声明一个事实的真相。”

说到这里，田震的话筒被关掉了声音，于是她大声喊，把话筒打开好吗？假如这个奖是公正的，请把话筒给我打开。

主办方三次关掉了田震的话筒，底下观众一片哄闹，迫于观众的压力，话筒又三次被打开。

“就在昨天，组委会通知我，经过歌迷投票并公证处公证过的，内地最受欢迎女歌手得奖人是我，可刚才我被告知，这个奖颁发给了歌迷投票率排在第二位的歌手，对于《中国流行歌曲榜》主办方这种极不严肃的做法，令我最痛恨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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田震最后说“这个奖不领也罢！”摔下话筒就走了。

歌迷投票率第二位的歌手是那英，那英走上台领了奖，发言道：“我很荣幸能够把他们几个打败了，这不代表他们不好，我还是幸运的。”

台下田震的歌迷拿着田震的横幅满场跑，台上那英眼泪直掉。

当晚凌晨12点，田震的经纪人在酒店召开发布会，解释了事情始末。

颁奖礼的前一天，田震得知她是投票产生的“内地最受欢迎女歌手”得奖人。由于行程冲突，她可能无法到场，组委会告诉她，不来就不给奖。颁奖礼当天，田震四处协调，终于来到现场。

但来了以后，她才知道“内地最受欢迎女歌手”要被颁给了投票率第二名的女歌手。组委会想了个折中的办法，为田震临时设立一个“华语最受欢迎歌手大奖”，田震拒绝了。

罢奖事件发生后，主办方宣布近期全面禁播田震的歌曲。和那英关系不错的杨坤和孙楠都受到采访，杨坤直接说：“田震谁啊，我不认识。”孙楠批评田震做事不考虑后果，是对观众的不负责任，是对其他歌手的不公平。

有记者问田震：“你是一个个体，而对方是一个组织，你当时没有考虑到这种对抗可能带来的后果吗？”

田震回答：“所谓封杀，就让它去吧。”

记者又问：“你和那英在歌坛的争斗似乎有些水火不相容的味道？”

田震说，我的竞争对手不是那英，是这个时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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之后，田震对外宣布不再领“最佳”和“最受欢迎歌手”类的奖项。她让公司的两个小伙子，把奖杯上自己的名字撬了，撬完把两麻袋奖杯都扔了。

一年后，她被查出患上“慢性血小板减少性紫癜”，医生嘱咐她“不宜过度劳累”。

05

就在那英和田震干得火热时，一个叫罗林的人在新疆写出《2002年的第一场雪》，罗林给自己取了个艺名，叫刀郎。

2004年，刀郎的《2002年的第一场雪》在几乎零宣发的情况下，把盗版算上，专辑总销量突破了1000万，连张艺谋也把他请到了首映现场。

之后，北京光线传媒举办第十届“音乐风云榜”要评选10年里影响力最大的歌手，评审会主席是那英。谈到刀郎是否有资格当选“十年最具影响力人物”，那英说：“刀郎的歌不具备审美观点，的确我们谁的销量都没卖过他，可咱们不能光看销量。”

第十一届音乐风云榜年度盛典，那英再度担任主席。有人提到会否让农民工组合旭日阳刚入围。那英说：“你说让旭日阳刚拿奖，我觉得这是在挑事儿，他们现在还没到那个级别就不能入围。”

2012年，那英的姐姐那辛（灿星文化掌舵人）以创始人身份引入“盲选”模式的音乐选秀节目《中国好声音》。

2013年《中国好声音》那英组冠军之战，夺冠热门姚贝娜败给签约给灿星文化的萱萱，网友质疑节目组操控投票。2014年，汪峰组冠军帕尔哈提以最高票数直接晋级冠军争夺战，媒体投票时，现场观众扯着喉咙呼喊帕尔哈提的名字，但最终帕尔哈提输给那英战队的张碧晨。

《中国好声音》的收视率一路领先，南方人物周刊对那英的采访报道，标题取的是——《大姐大那英》。

▲ 图源：南方人物周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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养病的日子，田震结婚了，她到澳洲定居，就住在悉尼歌剧院附近，那儿虽然没有田野但有海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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公寓很大，里头有游泳池，旁边就是澳洲前总理的住所，与其在江湖里刀光闪烁，不如住豪宅中清蒸龙虾。

2022年冬天，芒果台《时光音乐会第二季》不远万里请来了田震。

方文山专场，田震唱完周杰伦的《红尘客栈》，方文山站起来鼓掌，他说田震唱出了大漠孤烟的感觉。

▲ 图源：时光音乐会

2023下半年，田震参加了澳洲参加叁乘叁录音室六周年庆典音乐会。刀郎也推出了自己的《山歌寥哉》。

里头的《罗刹海市》说“那又鸟不知道他是一只鸡”。网友听完后跑到那英的微博底下留言，跟她说那姐，这首歌很好听，一定要听一听。

8月17日，李玟生前控诉《中国好声音》的录音在网上曝光。

4天后，那英请辞音乐节，原定于10月的澳门演唱会官宣延期。接着，浙江卫视宣布《中国好声音》节目暂停播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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唱《山不转水转》走红以后，中央台有台晚会找那英录节目，那英是那台晚会受邀歌手里最红的。

那英拿到谱子，感觉这首歌不好听，在录音室里问：“这首歌不大适合我唱，是不是换人？”

导演顿时发起脾气：“你有什么了不起的，你现在还没上我们中央台晚会，就还挑三拣四的。你愿意唱就唱，不愿意唱走。”

那英把歌谱一扔，转身就要就走。

导演在她身后说：“你以后永远不要来我们中央台上节目！”

那英指着导演：“你以为你是谁，我今天能来录这首歌，已经够给你脸的了。我就不想上你这个晚会，怎么了？”

她把门打开，所有人都在外面望着她。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很威风，恨不得慢动作从众人面前走过去。

那英后来提到这件事讲：“我已经不是1988年那个状态了。”